|年操:社團監督黑尾28歲,高一社員研磨16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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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0、
黑尾鐵朗交第一個女朋友的時候是十八歲,而孤爪六歲,前者把手往女孩子肩膀上放的第一天,正好是後者把雙肩背包往肩膀上放的第一天。
在這樣一個相差整輪年紀,相隔十二年歲齡的關係之中,黑尾常常只用一句話來介紹孤爪:隔壁鄰居的孩子。
這句話的體積不大,但其中卻可以塞下不少細節。
例如孤爪第一次打排球是因為黑尾也打排球,下定決心當二傳手是因為黑尾選擇打副攻手。在同齡的孩子都還在看卡通老虎(*1)學習著吃飯姿勢的時候,他和黑尾一起看全國排球決賽的實況轉播,後者總在賽點時將孤爪一把摟進懷裡,喊著天啊天啊的鼻息撒在他耳邊,弄得孤爪也不自主地緊張起來。
十八歲的黑尾歷經人生初次的戀愛,而六歲的孤爪經歷人生初次的失戀。
前者把手指扣上女孩手指的那一幕,正好是後者把萌芽情感往腳下踩的那一幕。
01、
高中母校的排球館還是和黑尾記憶裡的如出一徹。
他換上社團運動服,從前略長的褲管如今卻已恰好卡在腳踝的部位,顯展出他未曾留心的成長痕跡。
衣服的版型是熟悉的,但他在這個社團裡的稱謂卻從昔往的『主將』變成了『監督』。
這樣的轉變可以只是名詞的抽換,而夾雜當中的心路歷程,黑尾只在喝得夠醉的時候才能勉強說出口。
他特地選了一個沒有社團練習的日子來拿自己的顧問聘書,只為了能再多看幾眼那熟悉的練習場地,而此刻光潔的地面卻比他看來更沒有歲月的痕跡。
那時早自習的提示鐘才剛敲完,一個少年就突然從體育館的後門鑽進來。少年穿著球隊隊服,紅色外套被吹得瞬間鼓脹又剎間消降,金黃頭髮也隨著那陣風流竄。
「喂、」黑尾喊他的語氣很像午休在走廊上吹哨的糾察隊長。
但當少年轉頭與他對眼的時候,黑尾卻一時分不清光線究竟是從門縫裡溜進體育館,還是從對方眼裡竄出來的。他突然覺得自己也被灌進來的風吹得一陣高一陣低。
「今天沒有社團練習啊,同學。」終於回神開口的時候,黑尾覺得口腔裡的唾液也被風乾了似的,整個聲線都是乾癟又充滿皺折的樣子。
「我知道啊,阿黑。」
而少年就站在球柱另一側,眼神直勾而赤裸地望他,眉宇間的神情是成年人但五官卻像童話故事。
黑尾愣了幾秒才認出那個從圓角變成鵝蛋形狀的臉孔。
「??研磨??」
「嗯。」
少年神態自若地把後背包往地上一放,再從包裡拿出遊戲機,安穩坐進角落。
在此之前黑尾一直都在這城市的另一端工作,算算兩人也有將近十年未曾見過彼此,但面對眼前這相隔多年的重逢,好像只有黑尾一個人大驚小怪地在訝異著。
低頭看見櫻花瓣從孤爪的頭頂散到地板上,光潔的地面被暈出了猶如攝影特效般的碎粉細色。
他暗自納悶,明明是在同一個東京都裡,怎麼老家這裡的春天卻好像來得比別的地方更早一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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孤爪把遊戲的音量調到了最大。
因為要是不這麼做,和他並肩而坐的黑尾可能會聽見自己過於凌亂倉促的呼吸聲。
「你真的在打排球啊。」可惜隔壁鄰居家的男孩即使長成了男人,也還是不太會閱讀空氣。
「為什麼阿黑要用『真的』這個詞。」沒有正面給出答覆,他反而把問題又繞成另個問句,技巧性地把答話的義務推回黑尾身上。
「因為你以前和我說過的吧,想要打排球然後——」
等到變得很厲害以後,就和阿黑一起打球。
孤爪在心裡把後面的句子接下去,卻一不小心錯過了按下防禦鍵的最佳時機,
「啊,欸?死了嗎?」聽見遊戲裡失敗的音效,黑尾也顧不得那說到一半的話,直接把頭往他頸邊湊去。
「你太吵了阿黑。」
「喂,你的敬語呢?」黑尾的手往他頭頂一伸,掌心揉亂他的髮,也顧不得孤爪的強力掙扎,強行把少年給摟緊自己的懷中。
「太近了!!走開!!」
什麼啊,這不是跟小時候一模一樣嗎。
以前他心血來潮把孤爪摟進懷裡時,後者總提高聲調說要打電話給警察叔叔,讓他們把黑尾帶回派出所(雖然孤爪不是喜歡老虎卡通的那種孩子,但的確也認真看過一兩次)。
黑尾看著那個已非小孩尺寸的頭頂,髮漩上新長出的黑髮混雜著漂染過的金髮,錯綜複雜的顏色交際線,讓他的心也沒來由地感到紛亂起來。
「好好一個小朋友,染什麼金髮啊。」他撩起對方頰邊的髮絲,往耳後勾去。
「不關你的事吧。」
看見孤爪耳垂上的耳洞時,黑尾才發現自己是真的有點生氣了。
「別這樣,研磨。」孤爪從他的句子裡聽出了成年人特有的裝腔作勢,「偽裝成大人並不會從世界上獲得任何好處。」
「阿黑,」少年扣上他的手,把頭高高仰起,黑尾才從他乾淨的頸子上發現那形狀不甚明顯的喉結,「剛剛那句話,回送給你。」
孤爪拉過他的領子,等黑尾回過神來才意會到,突然佔滿自己眼框的那抹澄黃是對方顏色乾淨的瞳孔。
而此時覆在他唇上的,是對方的唇。
那是一個充滿慾望的吻。少年輕輕吮過他的下唇,在黑尾準備開口的時候,孤爪的舌就輕輕滑進他的嘴。舌尖刮過上顎,弄得黑尾的舌頭也下意識地去碰觸那個侵入物,於是他們便很快地就吻成一塊。
環上對方時,黑尾的理智只夠他去思索:對一個正值青春期的少年而言,這個身板難道不會過於單薄嗎?而孤爪解開他皮帶的手法竟是如此俐落——
連上課鐘都無法將他飛散的魂魄給敲回體內,最後是孤爪先推開他的肩頭,才將所有的道德感價值觀也推回黑尾的內心。
他們吻得太激烈了,以至於孤爪最後還必須再把唇邊的唾液給舔進嘴裡,才能再開口說話,「裝成大人並不會從世界上獲得任何好處,阿黑。」
黑尾還活在那種靈魂剛剛歸位的震驚之中,對方就已迅速地背上書包也整頓了服裝。
少年向他道出再見的時候連頭都沒回。
黑尾看著空盪的體育館,覺得身體裡的每個思緒都還在腦袋以外的地方飛行,無法使理智整齊歸位,將皮帶環再次扣上的時候,他才驚覺自己褲頭裡的器/官已不可收拾的蓬/勃/脹/大,這般誠實的生/理/反/應/大概是他這年紀唯一最與青春期最相似的一件事了。
振作點啊黑尾鐵朗!
他低頭把臉埋進手掌中,在心底用最高分貝的音量對自己大喊。
那一刻黑尾是明白的,無論如何,他現在都還稱不上一個合格的大人。
02、
春天從來就善感。
黑尾蹲在校門口邊,看放學後四處湧竄的人潮,高中生把制服穿得五花八門各有特色,空氣裡塞滿昂揚激動的聊天內容。他單手撐臉,心想自己與這個場景也是相隔了十年不見,那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,一下子就順著這熱絡的人流散溢而出。
說到陌生的熟悉感,黑尾就又想起了今早在體育館裡發生的一切經過。
要不是滿地徒留的花瓣那麼張揚,他真會以為那是一場夢。
搬回老家後他常常作夢,夢見還是高中時期的自己。那時他也像現在這樣,在沒有社團練習的時候,去另所學校的校門等待某個女孩放學。他的初戀不像大多數人形容的充滿粉色泡泡,或梗塞人心的遺憾,或許是因為這場戀情是由女孩倒追而開始的,或許是因為他們分手的過程相當平淡,或許是因為——
黑尾抓亂後腦的頭髮,覺得心裡的煩悶一下子就流淌了出來,匯聚成遍地的蒼白衰老。
「阿黑?」
距離放學已經有段時間了,所以門口的人群已變得零落。少年從遊戲機裡抬頭,眼神落定在他身上時卻沒有一絲詫異。
「唷。」
黑尾看著金髮少年走向他身邊,才發現自己的神態似乎比對方更慌亂。
一定是季節變化的緣故,他暗自揣測。
試圖讓不規律的心跳平息在這貌似合理的推論當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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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四歲的孤爪而言,愛心是他最無法理解的形狀。
畫出橢圓形之後,把上方畫凹一個尖端,下方再往外推出一個尖端。
黑尾握著他的手,而他的手握著蠟筆,像焦糖裡面包著派皮,而派皮內餡包著蘋果餡,既有層次又不失甜蜜。
黑尾和他一起在紙上畫出一個歪扭的心形,黑髮少年的下巴放在他頭頂上,「愛心的意思是喜歡。」
「為什麼?」
「喜歡就是研磨對爸爸媽媽還有對我的感⋯⋯」
「不是,」他把黑尾的下巴甩開,打斷對方連環而不停歇的語速,「研磨是說『為什麼』、不是『什麼意思』。」
黑尾從孤爪眼裡的瑩動,看見小孩的聰明靈巧,他便很努力克制住自己想往那軟頰掐上的衝動,認真地再次解釋起來。
「因為愛心長得像心臟,而喜歡是從心臟裡發出的指令。」
黑尾捏捏他的小手掌,等孤爪理解似地點了點頭後,他便又再把下巴擱回那顆小小的腦袋上。
待孤爪年歲漸增後才明白,黑尾那天說的話有多麼漏洞百出。
首先,他端詳過生物課本後非常確信,愛心的樣子比起心臟更像是櫻花瓣。再來,喜歡的情緒完全取決於大腦和神經傳導物質。
最後,從黑尾第一次向他介紹排球那天開始,他就固執地認為,只有圓形的意象才配稱得上是喜歡。
因為圓形是排球的原體,而排球的含義是,每當黑尾說起這話題,眼神就像宇宙,充滿閃爍的無邊的難以悟透的光芒。
而孤爪非常喜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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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尾看起來很緊張,連說要去超市買晚餐材料的語氣都嗑嗑絆絆的,像是輪胎爆了氣的腳踏車卻硬要駛上石子路一樣。
「你還在想早上的事?」孤爪把pocky餅乾放進推車籃子裡的時候,黑尾終於忍不住望向他,發現少年摘下了領帶的襯衫領口大敞,一輕一巧的呼吸都帶動著鎖骨微微的起伏。
啊。
「把你當成小孩子,我真的很抱歉。」他收回視線,盡量在語氣中表現出自己最大的誠懇。
孤爪閃躲過那雙往他頭頂襲來的手掌。
黑尾的手仍然那麼節骨分明,像高級鑽錶的廣告裡會出現的那種手。
而他是被這雙手牽過的小孩。
「阿黑,那不是惡作劇,」
少年笑了,笑容裡面卻沒有卡通老虎也沒有蠟筆畫出的愛心,他笑著看黑尾,睫毛像那年他不小心畫出紙張邊界的奇異筆線條,一碰到木桌就再也擦拭不去,「我喜歡男孩子。」
也喜歡你。
最後一句話孤爪沒說,只是靜靜地幫黑尾撿起從他手裡落往地板上的咖哩調味包。
(鴕鳥心態不想打t.b.c.)—————
•只是想寫渴望當小孩的大人,與渴望當大人的小孩,之間的故事。
•大約是兩個月前放在plurk上的文(不斷用舊文混更),當初不敢放lof因為想寫得更隨性自在。
現在放上lof,是因為我想試著把它填平T_T(我會⋯盡最大意志的努力⋯)
(*1)卡通老虎指的是巧虎しまじろう(しましまとらのしまじろう)